可怜的姑娘。听着两人对话,柳乐暗自感慨。不过晋王爷倒真是有福气——假若我也能忘了所有事,那该多好。不行,我怎能忘了爹娘,他们得多伤心啊,不是白疼了我?
金、晴两个也唏嘘了几声。计晴又说:“不过晋王爷既然看谁都记不起来,那么他和谢五姑娘也就算重新结识……”
谭若金轻轻一拍手,“事情能忘,人能忘,生来的脾性怕是丢不了吧?只要谢五姑娘那副傲性子不改,与晋王爷再结识几回,也是一样的结果。所以我刚才说她空忙一场。她要是真想梦幻成真,就该借丫环的衣裳穿,说不定倒给王爷留下个与众不同的印象。”她掩着嘴吃吃笑起来。
计晴钦佩地看着好友:“可别,我还想看看她那件衣服究竟怎么个变幻法儿。”
谭若金站起身:“我出来得够久了,该回了,宫宴上见吧。”
与友人道别,计晴和柳乐这时候才细细看起各色衣衫,四只眼睛都不知先往哪里瞅。计晴也不再掩饰她的兴奋:“还是应该打扮得隆重一点,不能真的胡乱穿,是吧?”
“那当然了,总得合乎礼仪。”
“要是真像她说的那样,她自己还来这儿干什么?我就不信——哪怕是穷人家里的姑娘,肯定也是打扮齐整了更漂亮。”计晴肯定地点一点头。
柳乐漫应着,对两条百迭裙委决不下。她想找件朴素些的衣服,倒不是因为她生性爱素净,更不是为想要讨好什么王爷,她的心事很简单——担心银子花得太多。
出席宫宴在董素娥看是件大事,就是下血本也得打扮得体,不输于人,因此,她掏出五十两银子给媳妇和女儿购置衣衫。为这个,不光高娴嘀嘀咕咕,柳乐自己也觉得实在是过费了。——先前计晨每个月薪俸不过十八两,升为五品员外郎后,涨到了三十两。五十两,实在是很大一笔钱。她想起了出嫁前的日子:若是哪个月月头,嫂子手里有五十两银子可供支配,那她安排全家的衣食住行就会从容得多,就不会皱着眉抱怨菜价,嫌厨娘不会买菜;母亲就可以舒舒服服去别人家听戏,不用发愁回请的事;姐妹两个就能同时裁新衣,且不必拿尺子颠过来倒过去地比划;哥哥就不会得了好酒而舍不得喝、一门心思要拿去送礼巴结人;父亲就能买喜欢的书和字画,就不用无奈地对两个孙儿解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;侄儿们的叫喊都能更欢快些——五十两银子,至少够他们全家过一整个月,宽宽绰绰的,而在这儿最多只能买两条裙子。
“我看这儿没一件衣服和朴素沾边儿。”柳乐半是自言自语,半是对计晴说。
“你瞧我要是穿这件,会不会太艳了?”计晴捧起一条桃红宽襕裙。
柳乐向她手里看了一看,“你们小姑娘穿得艳些当然好。”
这时,她自己也发现了一条绿纱裙子,怕它跑了似的,先屏住呼吸,不敢惊动,然后才伸手,小心地抓在手里。
柳乐很喜欢绿色。这条裙子的颜色是一种她还没在布料上见过的、清澈明亮、像翡翠那么美的绿,上面又用嫩柳色的丝线绣出一些花纹——除了深浅不同的绿色,整条裙子没用其它任何色彩装饰,却显得华美,说不出哪儿很别致,很不一般。
穿上就知道了,她心想。
她和计晴进了专供客人试衣的房间。屋子布置得整齐精致,像小姐的绣房,自然少不了一面大铜镜。
柳乐几乎用不着丫环帮忙,手一展,裙子仿佛自己飘到了她身上。
“你瞧瞧,如何?”她向计晴转过身。
计晴正呆呆望着她,脸红红地说:“你可真美!我要是个男人,肯定要娶你。”
“那我就嫁你。”柳乐玩笑道,一面看着镜中的自己。裙子不宽不窄正贴住腰身,柔软轻盈,像生得茂盛的一丛枝叶,自然而然地倾泻而下。不禁令人起疑:这衣裳本来便是二月春风绕着她裁出来的。
“那二哥可要伤心死了。”